那只猫来访的时候,我刚刚开始学画。
彼时正是暑假期间,身旁的人都在长假、旅游、返乡和聚会中畅游如雨,我兀自枯坐家中,对着电脑,寻找聊以打发时间的同城活动、画展、或者绘画班。
门口传来猫叫声。
起初我未曾理会,后来被弄得烦了,便拎起平日里喂流浪猫的粮食口袋,大步走下楼梯,看到一团黑色小毛球蹲在门口,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晶亮。
“喵——”
我喂了她一把粮,转身上楼,她就跟了过来。打开门,我问:“进来还是不进来,进来你就是家猫了啊。不放你出去的。”
她看我一眼,满不在乎。竟像极了我偶然在镜子里会看到的神情。
然后她竖着尾巴进了屋。不像是我从此收养了她,更像是他从此选定了我一般。
按照自己的规矩,我没有给猫起名字。猫不需要名字,“咪”或者“喵”就够了,因为我觉得他们足够潇洒到没有名字,他们不需固定的名字,没有什么能困住他们。倘若偷吃了鱼或者打碎了碗,便会暂时地降格为“浑蛋”或者“小兔崽子”。
没人考虑过一只猫叫小兔崽子是否科学的问题。。
时光荏苒,冬去春来。
如今我的床边或者膝头总会团着一只黑乎乎的大毛球,坏脾气,尖爪子,肥胖而且凶狠的掉毛。会对着猫粮碗发起猛烈的进攻,然后到蟑螂叼到我的床头,满脸都是“你这个无能的喂不饱自己的人类”。
她喜欢把爪子搭在脸上睡觉,我曾经学着猫也把手搭在脸上,从指膝里看去,世界狭窄而又明亮,所有颜色,都在一爪之间。
春风乍起时,楼下有一树白梨,开满了明亮湛蓝的天空。我拾了这些花瓣回来,在浅蓝色的打印纸上用白腊笔一点点涂出花瓣的形状。脑子里的纷纷扰扰便很快安静下来。我喜欢写作,也喜欢画画。写作是把头脑打开来,放进一整个世界,再流向笔尖。画画是把全世界关进画框,凝固了所有的纷纷扰扰,只剩下线索,颜色和光。
相得益彰。
画到一半,我起身去烧水倒茶,回来看到一只猫倒在画纸上,黑毛毛里滚满了白梨花瓣,鼻子尖上沾满削铅笔时的碳粉与木屑,还不住地打着喷嚏。
于是画梨花改成画猫。
倒也别有一番趣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