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滴泪·亘古长夜
她有些困难地单手打开房门,因为一只手里抱着一个王冠和演出服。她脚步轻盈得像穿了芭蕾舞鞋——虽然不轻松,但她还是很开心能得到表演比赛的冠军。
她把王冠放在茶几上,轻快地去厨房找了点吃的,然后走进卧室叠衣服。电视机从出门前就没有关,现在正平板地播着新闻。突然,她听到了一个名字,手一顿,迅速地一甩头发望向电视。没错,新闻讲到她男友了,是紧急的、临时插播的,并不是关于他得到了“年度优秀士兵”,而是
——是死亡。
她直起腰来,脸色如常地盯着新闻主播,好像在考验他说的是真是假。他已把短短的噩耗说完毫无留恋地播下一条新闻,没过几秒,她烦躁地走出卧室,手扶着门框、又摸向墙,就这么在几米之内兜着圈子,仿佛在找什么东西——男友不在家吗;或者在试探着每个房间的安全性——世界变得陌生了。
终于,那件事实在她心里得到了正确的反应,她在卧室之外——电视的范围之外立住了,随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,徒劳地转了几次身之后,悲痛的洪流以崩山裂金之势将她瞬间击倒。
她想要止住悲伤的声音,也想要止住悲伤的痛感,因此像抢救一样又用手捂住肚子。然而疼痛袭卷她身上每一个曾感受到爱的细胞,她听见肋骨被锯开的声音,刮她的耳鼓,使她的胃里翻江倒海;于是她弯下身子,紧紧抱住自己,蜷成一只困兽;全心、全身、整个世界都充斥着悲痛的洪流,溺亡的错觉逼它跌坐在地,被人拥抱的错觉逼她干号。
号哭到咳嗽,号哭到嘶吼,号哭到如林中精灵濒死,号哭到要呕出心肺,哭得打嗝也不再会有尴尬和羞耻心。
哭吧,用泪水能映亮生活吗?不能。但泪水使你永远记住当时的美好,泪水在失去爱情后如亘古长夜的日子里留下一弯反射阳光的月亮。
她的悲伤像一只妖兽潜行而来,猝不及防被它的利爪摄住心脏。我愿意为这美丽的浓烈的纯粹的悲伤,碎了我一颗凭诡辩 不伤不痛的心。最好圈养一只妖兽在心旁,它愿意何时来摄住我心 便何时来,那时我会像鱼被扔上沙滩,需要大口呼吸,嘴无力地开开合合 而发不出被砂石磨砺过的悲鸣。随后落笔千言。
一定没人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她比作林中精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