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学路上

这几天,天凉了,寒冷似冻上了父母的心头。“正儿,这几天我们接送你。”放学一向骑自行车的我,便也坐上了父母的轿车。

天很凉,说话都是吞云吐雾,父母常常早来接我,便停车于校门东侧的十字路口那边,坐在车里等。我必须走一段路才能上车。

有时到了车边,看见躺着的父亲侧着身,手里拿着一个手机,缤纷的光映在他脸上,也分明睡着了。我开车门,他又睁眼。笑着问道:“困了?”他却仍嘴硬:“没有”然后干脆利落地拉上安全带,发动车子。

有时上了车,他给我带一包花生米,我口袋里也碰巧有些糖,就分着吃。有时,稍微拨开黑夜空中的云,便能令天上的星星更璀璨,我和父亲似乎亦是依偎在一起的星星。

那次,车中的情谊早就溢了出来。

又是一次放学路上,自入了夜,便也分不清深秋是秋还是冬了。月亮的清辉也真似带寒霜,盖人身上冰凉。

我和同学走到大门口,灯光稀疏的,门口是嘈杂的人群。都在翘首已盼自己的儿女。“今天应该还是我爸来接吧,他肯定不会来门口。”虽然我心里这么想着,但仍是满怀期盼地瞟了几眼人群。“拜拜。”出了校门,与同学相告别,便分道扬镳了。

在人行道上走着,今年不知怎的,或是冬看不惯来年春的暖,与它背道而驰,狠狠地,早早地,将寒冷撒满了人间。路边的树还未反应过来,叶子还是繁密地透不进光。走着,我畏畏缩缩做一团,带着帽,一点点挪动着。

忽的,看见对面十字路口站着一个人,不高不矮,双手插在口袋,衣着单薄。“那是谁啊?长得真像我爹,穿这么少,不冷吗?”隔着一个路口,他那边灯火阑珊,又碰巧是红灯,隔岸相望,却看不清黑中的影。

终是绿灯了,我急急冲过去,“这么冷的天,不会是我爸吧?他不应在车里吗?肯定不是。”虽是这么想,却也匆忙要冲过路一探究竟。

路口的车堵做一团,喇叭声不绝于耳。奔过路一半,一旁转弯的车远光灯把我面前的路照得透亮,让我看清了前面的人。

那一刻,我开始悔恨——是父亲。

今年的天是真冷啊,冷的可以让我心中满满的冰凉;远光灯也是真亮啊,亮得简直从眼帘里刺进我的心。

我很难受,不理解父亲为什么站在外面等候我,更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慢慢吞吞让他等候这么久。

一点点走近,每一帧每一刻都印在心里——萧瑟的风拂动了他的掺杂白丝的头发,眼眸似乎不知何时有点深陷,脸上也已有些冻疮。我固然早就知道父亲禁不住岁月的折磨,但未曾想时间这么狠心,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。

“你不冷吗啊?为什么不在车里?”他闭上眼,摇摇头,又指指对过的马路——今天车停的地方只不过是和往常不同,他便下车来等我。看着他的样子,竟有几分可爱。

他不大爱说话,但是一举一动都比言语更有真切的情意。

走了,他领着我。

跟着他走过马路,回想起,也曾跟他走过一道又一道的波折,他一直是走在我前面的,无论什么时候。天下或许比比皆是这样的情景吧。

还是坐上车,发动车子。车里暖洋洋的,从车窗,从门缝,溢出来的暖,暖了整个天下。

又是放学的路上,也是与父亲回家的路上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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