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嚓,嚓,嚓”,清脆又略刺耳的锯木声引着我向这片小店走去。昏黄的路灯裹挟丝丝黄昏太阳的余晖,洒在这个人的头上、身上、脚上,与他手中的木头上。这个人,穿着普通的短袖,沉浸在他的世界里。
木屑在半空飞舞,被暮夏的风撩起,打到路灯上,与飞蛾混在一起,四下逃窜。他在灯下,将刚劈好断好的一段木头拿在手中反复端详,一根布满疤痕与皱纹的手指,轻柔地抚过木材表面,顺着纹理,一点一点地比划着样子,他在思考:这些纹路可以变成什么?
马克笔将生命的一部分留在了这块木上,勾勒出生命的痕迹;汗渍斑斑的衣服上,落了几片木屑。路灯下一道银光上下翻飞,是他手中的刻刀,在普通木块上刻出一道道岁月的痕迹!虽不快,但这儿一点,那儿一划,在夏夜里闪出最美的光芒。
但见那道光渐渐快起,如同行云流水般,那么丝滑与流畅。光下,一条柔和的弧线浅显,两突一凹,上面还有一节圆柱。细看,原是一只葫芦。此时的葫芦,只有一个形状,为最原始的葫芦,没有任何的华丽与修饰,最为平凡、 平淡。
我抬手看表,已晚上7点。他还不知疲倦地翻动双手,一会儿转一下葫芦,一会儿下一刀,但手中的宽刀不知何时变细,如同一根针,木屑从花变为了碎,又由碎变为了粉,木粉如沙般从裤腿流下,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丘。我站不住,便拉了把椅子,在一旁坐下来。他根本不顾周围的人是走是留,只是用那清澈的眼盯着刀,精雕细琢着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不急不躁地将刀放回包里。我抬头,他黑瘦又布满皱纹的手中捧着一个光滑的葫芦,上面刻有四个大字“一路平安”,旁以花草修饰,那草叶上分明有一颗露珠,光亮微突,活灵活现,将整个作品提亮不少,
我凑上去,问:“现在9点了,您不累吗?而且这个那么费时间……”他只回以一笑:“我喜欢。”
是啊,“我喜欢”,正是这最普通的三个字,便道出心中对这门艺术的热爱,正因为喜欢,才能沉下心来。他只是个普通的老人。但他,用一木、二刀、三小时,便刻出了自己的世界,刻出了自己的心。而我,在旁侧看了三小时,似乎也被带入他的世界中——那里沉静没有喧哗,朴素没有纷争。我想,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这样一个世界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