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渐渐深了,黑暗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,仿佛要吞噬整个村庄。小村子里也更寂静了,破旧的小房子都入了睡,顺着微弱的路灯望去,那一个小屋显得特别引人注目。
那是一座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老旧房子,它陪同着主人经历着岁月的沧桑,记录着点点滴滴。
屋子里边住着我的太外婆,一个八十多高寿的老人。打小我就听我外婆说过,村子里的人都是土身土长的农民,那时的工作便在田里种地干活。太外婆兴许是对这份事业的热爱吧,从日出到日落,田地里总能望见她勤劳的身影。每当听到这儿,我都认为她十分古怪,对我的太外婆没有太多的好感。
可是十多年前,从我能记事的片段中,在那间小屋里第一次见到太外婆就彻底改变了我对她的印象。
那日,我轻轻踏进太外婆的屋子,好奇地环视着一切,那屋里空荡荡的却十分整洁,角落里停着辆自行车。在往里,也就只有一个灶台与一张小桌子。太外婆从屋里出来了,手里拿着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,在我脸庞比划着。她笑着把苹果往我手上放,一边喊着我的名字,一边自言自语道:“洗干净了,快吃吧。等将来你长大了,如果还来我这儿,我还给你红苹果吃。没准那时,这个大姑娘,脸庞比红苹果还圆,还美呢!”我点了点头,一边喊着太外婆,一边告诉她我一定会多来看您的。我拿起苹果塞进嘴里,一股苹果自有的清香直进入口腔,冲击着我的心灵。那时,幼小的我看着一旁笑容满面的太外婆,又望望手中的苹果,一阵暖暖的力量在我心头蔓延开来。
但是,十年后,我的太外婆逐渐的老了,并患上了轻度的老年痴呆。整天大部分时间都傻呵呵的,记忆力在慢慢的衰退,脑子时好时坏,有时连她自己儿女的名字都不清楚了。而我却一天天的长大了,想着她越发苍老弯曲的背影,一股担忧由心而生。
寒假里,我随外婆一起去看太外婆,再次走进那间屋子,好久没来,可眼前的一片却变了很多。进门处,不再是空旷而整洁的一片,除了那辆自行车,角角落落都堆满了瓶子、纸板,还有废弃的玩具……
迎面走来的,还是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。可是她好像不认识我了,我一声声的叫她“太太,太太”她可仍一脸茫然的看着我,更不记得当初对我的许诺——给我一个大红苹果。这一次,她只是随手拿起桌上的梨,放在了我的面前。我望着桌上的梨,沉默了很久。也不知为何,她突然笑呵呵地对我说:“吃呀!”那爽朗的声音就是当年那样子的,打破了沉寂,也打动了我的心。
我拿起了梨,轻咬了一口。可梨终究是梨,湿润中又有些小颗粒,那也许就是苦涩吧。我的心随着那柔中带涩的奇特感悟颤动了一下,又不语了。当我抬起头来,看向太外婆时,她依旧笑得那么甜。不知不觉,我也就跟着笑了,虽然并不明白是欢乐,还是忧伤,只是像她一样,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。
就这样,两人相视了很久。我突然想起包中特意带来的比那次更大更圆的红苹果,悄悄拿起,递给了她。太外婆望了望我的礼物,好似想起了什么,笑容渐渐凝固了,眼中的目光变得更柔和了,她向我当年那样,娇羞地咬了口苹果,又笑了:“真香!”看着太外婆的一举一动,我也继续吃着手中的梨。只觉得什么东西模糊了我的视野,温暖而又湿润。
日复一日北斗星移,时光变了,但岁月静好,不变的是人心,是亲情,这就是爱。那间小屋子里,人犹在,暖依存,忧与爱,在心灵深处永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