眉黛牵动了我的情思 程栖桐

眉黛牵动了我的情思
程栖桐
偶然忆起来纳兰容若的一句词：“眉黛何须张敞画，天教入鬓长”。恍然间记忆里又显出一人的眉眼，眉若远山，木若秋水，如画般好看。细长的柳叶眉延伸如浓密的鬓间，牵引了我的情思，悠悠漾开。
幼时的记忆因母亲的梳妆台有了颜色。朱红的漆盒，里面淡粉的腮红，朱红的胭脂，黛黑的眉笔，都是我心目中格外向往的物什。最爱看母亲每天晨起后端坐在有繁复花纹的梳妆台前对镜化妆，看她自己抹上胭脂，扫上腮红，画上眉毛，最后拿起一张大红的纸在唇间轻轻一抿。我一向不大会背诗，可总记得一句“白雪凝琼貌，明珠点绛唇”，真是说的此刻的母亲。
渐渐地，各式各样的现代化妆品进入了我的生活，平直眉取代了柔和的柳叶眉，在没有了那如烟般清淡的眉黛。母亲也渐渐老去，化妆的次数也随之越来越少，最终那流光溢彩的漆盒落满了尘埃，暗黑不见天日的柜子封锁了她的明丽。真是应了那句：“最是人家留不住，朱颜辞镜花辞树”……
再见那温煦的柳叶眉已是多年之后，在母亲的四十岁生日那天。当我再次看见记忆中的景象时，我仿佛忘记了呼吸，恍惚如隔世的记忆在脑海中泛起。
依旧是镜后隐约望见的一张脸，皓白的手里握着眉笔，从眉心开始一笔一笔的缓缓描眉，像在雕琢一件无上的玉器。眉形逐渐显现，浅淡如薄雾笼罩的远山。直至画完最后一笔，母亲错开目光，对我展颜一笑，面似桃花。
“有美人兮，见之不忘。一日不见兮，思之如往”。纵使岁月流逝，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眼角的皱纹，可是母亲眉宇间岁月的沉淀，人生的喜怒哀乐俱融于此，这才是世间最动人的颜色。
没有人能青春永驻，惟愿我垂垂老矣之时，也能如母亲这般优雅的老去，带着精致的妆容，对着镜中的自己，笑靥如花。纵然林花谢了春红，而已不埋怨生活的无情与残酷，而是静静地为自己细细描眉，以细长的眉黛传递给自己一份情思。彼时，岁月静好，现世安稳，不恋过往，活在当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