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馨的设计 程栖桐

我曾经很烦恼自己身上的缺点，不断地自我嫌弃又自我开解，将他人的认可视若珍宝。殊不知这写挥之不去的缺点，都是生命对我最温馨的设计，它们远比一些所谓的有点可爱很多。
让我明白这个道理的 ，是一个残缺有完美的孩子。
我遇见他是在一所残疾人学院里。我曾觉得这种形式上的慰问并没有多大意义，远不如捐款实际，一次并没有多大性质参观学院，而是在校园里随处逛逛。
四周渐悟人声时，我我看见了一个小池塘。明显是人工挖的，四周方方正正，围着一圈白色石头的栏杆。从缝隙间望见的池水没有一丝灵动，所幸有几篇莲叶点缀其间。也算是这个规整校园中难得的景色。可这景致对我来说实在太寒碜了。我匆匆望了几眼变想转过来，一边想着真是毫无新意的设计，一边最后一瞥，却看到了阴影里，似乎有个身影。
好奇心顿起，这么单调的景色有会有人赏爱？提步迈进，看清了是个坐在地上，双手抱膝的孩子。
“小姐姐，这儿是不是很漂亮呀？”孩子转过头来，仰望着我。一张稚嫩的脸，暴露在明丽的阳光下，一双漆黑的眸子闪耀着珍珠一样的光彩。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多看一秒，再多看一秒。竟而又觉得他的眼睛有些异于常人。他不怕炽热的阳光吗？
我感觉他的眼睛有一种奇异的美丽！
我一边思索着，一边毫无意识的点点头。他恍若未见，仍然用稚嫩的童声追问着：“小姐姐，你难道不喜欢这里吗？”我这才发现了异样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，想要看出他眼睛的异常。
对了，我恍然大悟——他的瞳孔没有焦距，清澈的眼珠不像常人一样，毫无半点神采，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。
我突然想到了“睁眼瞎”这个词。
真的可惜了。
正当我感慨时，猛然觉得我还没回答他的问题，就反问道：“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姐姐？”
他笑了笑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，阳光下闪烁着潋滟的光彩，一瞬间给人灵动了许多。“因为你的脚步又轻又快，没有小孩子的不稳，也没有大人的踌躇。”他闭上了眼睛，仿佛在思考怎么表达他的感觉，“我还觉得你是一个很细心的人，因为你发现了我。小姐姐，我没有说错吧？”
我大为惊叹地连连点头，可又想起他看不见，于是就重重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寂静了一会儿，他忽然开口了：“你是不是觉得这里不好看吧？可是，这个池塘是我能感受到的整个春天。我看不见，但我能听到风吹过水面的声音，闻到睡莲开放的香味。”
我大为震惊。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个科学结论：人在黑暗中，其他感觉器官会敏锐很多倍。其实，对于一个日日守着人造池塘的孩子来说，一颗有爱的心，就是他其他的感官。失明本是他的缺陷，是他弥补不了的残缺，是生命给他错误的设计。可他用一颗向爱的心让白石栏杆多了生动，美化了毫无生气的小池塘。在我们正常人看来非常平淡的设计，在他的心里，却是最温馨；命运让他比我们感官正常的人更多了一种温馨。
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了，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美妙的张力，你能不能感受到秋风带来远山上草木的清香？
轻轻阖上你的眼睛吧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，在吵吵闹闹的街市中，在车来车往的生活中，定心体会一下生活中的不足，生命中不足，又何尝不是一种温馨的设计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