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外婆顽固的可爱,一晃十几年,她愣是自个儿处在村上的旧平房里住了十几年,虽说母亲曾去过几次,但我上回去还是七年前,遂往。去探我那甘过苦日子的外婆。
颠簸、尘扬、轰鸣、一路尽皆此番,如年往年去,云卷云舒,终至了村口。
母亲本欲驱车行,奈何那儿的水泥是个稀罕物件儿,一共只得两三人同行,还得防着堵,只作罢前行。
记忆中的七年光阴朔回,匆如白隙。将沙漏倒置,许久方忆外婆之居。只记得很小有点暗,门口有只一岁多名唤大白的小黑狗,只因有趣的很,便还记得。我那时也问过大白名之来,外婆只一笑,故作密闻,悄喜:“生活嘛,苦中自乐。”后拂袖扬长,唯余呆呆愣愣的我,和那软蠕叫唤的大白。
时值今年,我又站在了外婆的平屋前,忽怯,我望向那历经七年更加暗瘦的枯房,我忽念起了记忆中永远喧嚣的狗吠声。目前大喊:“妈,我们来了!”良久,屋内才响起噼里啪啦的盆器声。“吱呀”一声摇曳出恒古荒破,那儿,探出了我的外婆;那儿,走出了一直半米高的黑狗——大白。
半响,外婆走出了将她一生都掩于平凡的屋。面上的沟壑纵横闪着点阳光般温暖的柔光,小小光晕儿皮得紧,散落至地的瞳孔,发须,趣极。她的背后隐于暗夜,沉邃得滴出苦墨,郁洁得凝出清贫的疤。外婆瞧着我们,笑了,极真切的:“正打算遛狗,你们便至了……”外婆将手背在洗得发白的藏青衣后,她咧开枯瘦的嘴咯咯笑,不复韶年清铃,但闻喑哑。但我总觉得她依旧是个清晰的洁美的少妇,噙美人笑,笑着趣事儿,笑着欢合,傲着生活。
我是见着许久未见的故人,又或是对我纯粹的亲近感,大白摇晃着身子,尾巴复刻着光阴的圈。外婆轻蹲,可劲儿拍了大白油光发亮的黑毛,白儿便止了,停下了。一老一中年,一大一小两相视,一股极深的在乎,一份由心的眷恋而发,共同刻绘了清苦日子下的生活之趣。“去吧——”又是一拍,大白却只是慢踱过来,舔舔母亲的鞋便又踱回了外婆的身侧。与其说趣,倒不如成就一份苦趣中执着相守的在乎。那是我的外婆,是粘外婆的八岁的大白。
复立陈屋前,耳畔又响起了渺远难寻却又极亲极近的犬吠声,那是大白归家的时候,是它在坚守与外婆之间真挚的在乎,是十几年来人、狗之间相依相伴的苦趣之约。
外婆浅笑走过她的青涩依依,嬉笑着跑过她的健实安乐。如昔,在n陈旧阴暗的平屋里,笑得浅浅却又极厚重。在世故里不世故,这是外婆善良的成熟。
风吹得发白,在归乡的漫漫长途中,我瞧见了那件藏白色的旧絮衣,我看见了那十几年如一日的苦乐情深。
脑海中又浮现了外婆的美人笑,这不正是我在世俗中的极乐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