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未远迁移居过的我,当真不知道我的家乡与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。我一直羡慕那些居住在特产极多的城市中的人,每逢远方朋友降至,各色小吃接连不穷。相较起来,从小和着萝卜干,腌菜,吃着清粥小饭的我,实在寒酸。
今日邑时,外公登门拜访,手里提着一个箩筐。几乎成了他们这一辈人的风俗,总也舍不得那个菜篮子。我尾随着父亲下楼,顾不上邋遢的仪表,随意摆弄了一下衣角。看着佝偻着的身影,我乖巧的叫了声他,“外公。”
他朝我点点头,转而把篮子递给父亲,“里面有一些我和老邹弄来的虾,还有一点腌菜。”外公不会讲普通话,一口纯正的方言,似乎带着厚实的泥土的味道。
父亲道了声谢,接过了篮子,继而摸出了跟烟给外公,两人走到大门口,抽起烟来。我对烟味的抵触让我默默地在他们身旁找个上风口,也不说话,沉默的听他们聊着家常。
“今年天气一点都不好,萝卜干不一定晒的干了啊。”外公淡淡道,语气里带着一种遗憾。“嗯,这天气确实不好,好久没太阳了,你菜很早就晒好腌好了啊?隔壁人家才刚刚开始晒呢。”父亲赞同的点点头,接下外公的话。“我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,半个月前就晒好腌好了,现在差不多可以吃了,就给你们送过来了。”说完这句话,他吸完了最后一口烟。
刚好一根烟的时间,外公便告辞走了。我们目送着他离开,之后回了屋。临近午饭时,我乐颠颠的要父亲把腌菜烧好,解解我的口馋。父亲拗不过我,应了下来。他将腌菜洗了一遍,然后切成小块,之后再一点一点的均匀剁碎。菜刀在案板上发出有规律的“嗒嗒”声。剁碎后将水分挤干,放入盘中,再切了一颗红辣椒和一些葱花,最后将他们放入油锅中爆炒,几分钟后香香的腌菜就出锅了。
我不等父亲,一个人先尝了口,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样,酸酸甜甜的。
我在很小的时候曾见过他们是怎样腌制菜的在老房子里的大缸里面,外公会穿着雨靴踩在缸里,缸里面,一层青菜一层盐这样铺设着。踩完后再用一块很大的石头压在腌好的菜上,半个月后腌制好的菜就可以吃了。
手里的筷不停,我突然尝到了一点遗憾,就如同今日外公口气里的遗憾一样。我懂他,他不过是遗憾我今年可能吃不到萝卜干了。我现在的遗憾,是遗憾当时没告诉他,真的没关系,就算今年没有,明年也可以吃到的。但也许他们不这样想,现在他们一年比一年老了,能给我做吃的时候,不想落下一次,因为这是我爱吃的。
我刚开始喜欢这些家乡的菜是因为他们的味道;现在,是因为一种习惯。习惯了每年冬天,一碗热腾腾的白粥,和着腌菜和萝卜干,习惯了每年外公风雨无阻的送着这些菜来……
我突然懂了,我对于家乡是什么感情,是一种习惯。喜欢家乡菜,无关乎他们的味道,就像我喜欢我的家乡,无关乎它的繁华亦或平清。我习惯了这儿路口的红绿灯,习惯了外公外婆因为我才每年腌制这些菜的传统。
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家乡有什么好,我也经常羡慕那些喧嚣的大城市。可我心里头就是舍不下家乡的这些萝卜干,腌菜。舍不得那些腌菜,做菜的人。也幸好没有远迁移居,我从未落下过我喜欢的家乡菜。我不知道我以后是否会离开这儿,但至少现在我很安心的在这里品我的家乡菜,品我的家乡人。过一天。少一天;过一天,也多一天。真的期待太阳出来的日子能多一些,让我不会失去今年的新鲜腌制的萝卜干,腌菜,我美味的家乡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