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带走了很多,却带不走我对路的记忆,那条镶满杂草的小路,它流淌在故乡的血液里,横亘在老屋的目光下。
花开花落,云卷云舒,我的个子已经可以与门前小槐树齐平了,它却没多一寸,没少一寸,似乎很无能的趴在那里,任凭行人的脚踏在它弯曲的脊柱上,却没有言语。
以现在的目光来看,它无疑是丑的,大约一米宽的小路,弯弯曲曲的蛇形至远方,完全没有美感可言。那些像是给它做装饰的杂草,也被踩的瑟缩了,并无美可言,大约是因为它还有些实际作用吧,所以才一直未被消灭。
我对远方是好奇的,我渐渐意识到,它是我离开这儿,发现新世界的唯一途径。自从上了学,城市的形象就在我心中深深植下了根,我知道了,世界上又比土黄的稻田,一声不吭的杉树,病恹恹的柿子树,流浪的大狸猫更加广阔的风景,并也愚蠢的相信,那儿一定更美好。
我的机会很快就来了,我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它,大喊了一声再见,但也许只有我知道,这再见是再也不见。
到了城市,我才知道自己的选择有多正确。看看,灰黑的大楼比杉树还要高,灰黑的道路比稻田更长,冒着灰黑空气的汽车比大狸猫还要多,这是何等不寻常的景象。我的脑中已忆不起那条镶满杂草的小路的任何模样了。这里是新世界,一个更适合我的地方,我在心里想。
在城市的生活如此迅速,每天早晨六点起床,大吸一口浑浊空气,再去学校,晚上九点,拖着疲惫之躯回来,中间或与还要吃几顿饭,吵吵嚷嚷,你争我抢,当我重复这套动作三百余次,于是乎,一年又完了。
我想,或许可以再回去看看,权当消遣。话虽如此,我心中却有些期待,期待着这次相逢。
我又踏上了这条路,它还是原来的样子,在土里安详,没有悲欢的姿势。我走在其上,路两旁的景色却让我恍如隔世。老屋被拆了,小河被填了,杉树被砍了,稻田荒废了,农人散去了,只留下狸猫在流浪,小路在流淌。它成了那个时代仅存的鲁殿灵光。
它就要成为千千万万的路中的一条,被铲平,加水泥,铺柏油,铺上死寂,铺去生机,连瑟缩的杂草也不会有。我的故乡也会成为千千万万我曾向往的名为城市的物体中的一个,成为时代车轮下的有一个死者。这也许就是悲剧所在,在单调的重复中失去了国家本来的模样。
但至少小路还在,它仍将活着,也许不是在地图上,但却会在我的心中,长久的存在,也许是一次相逢一次少,但一定是一次相逢一次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