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我是去书柜找书,把父亲的文件夹碰掉了,抖落出一张照片,掉在了地上。我捡了起来,看着。照片是黑白色的,看起来年代久远,还泛着黄,四角也有些发卷,还有着一股清香。照片上的是一个小孩,坐在凳子上,歪着个头,还咧着嘴朝着镜头笑呢!不知吸引他的是那远处透着粉嫩的桃花,还是在那桃花中翩飞舞动的蝴蝶?
父亲在我的印象中总是高大的、强壮的,那么的令人宽慰,好像靠近他,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一样,像大树一般可靠。
我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成,转头问母亲:“妈,这是我爸小时候吗?”
母亲笑了一笑,说到:“你猜。”
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小孩!父亲现在少了一点童真,多了一点成熟;少了一点幻想,多了一点苍凉;少了一点青春,多了一点白发。我想起父亲说的,他最爱讲的,永远也讲不完的,他的童年似乎也不是那么遥远了。
父亲这时走了进来,说:“这张啊,这是好小的时候照的了,还没上小学呢!那次是把池塘里的水抽掉了,要捞鱼,大人捞大鱼,小孩就在下面捡小鱼小虾,还有泥鳅。有些别出心裁的还会带上个自制的鱼竿,引来一些人观看,但没什么用。那一片明晃晃的,几乎全村的人都来捞鱼了。小孩身板小,就在大人里面窜来窜去,累了就上岸去,自己摘几个蚕豆穿成一串儿,挂在脖子上吃。
“那时候小,跟着一群人去爬树,爬我家门口的香椿树,他们去爬树,我就在下面看着他们,叫好。叫一阵子没劲儿了,就再回去捡小鱼小虾。然后那几个爬树的也早已摘了许多嫩嫩的香椿芽儿,学着大人炒了后直接放在嘴里吃。”
“你爸小时候是真皮。”母亲笑道。
“好吃吗?”我追问道。
“也算不上好吃吧,就是吃了一嘴清香,要是有鸡蛋就更好了!就是那时比较穷,吃鸡蛋都是一种奢望。所以你看你现在的日子多好啊!比我那时候好多了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那时一直忙到了下午,太阳都快落山了,好不容易把鱼都捞上来了,然后分鱼。小孩子和女人回自己家去了。在泥潭里走了半天,全身都是泥,更不用说小孩子了!这张照片应该是你奶奶专门找人拍的,后来冲印出来的,具体也记不清了。那时照相一年都照不了一张,没有彩色的,只有黑白照。”
父亲说自己小时候是几个年级一起上的,学校很破,学生都在一个班,显得很拥挤,很乱。父亲的老师是奶奶,那时候,父亲是班上算是调皮的一个学生,每次调皮时,奶奶就惩罚他们在后面单脚站。父亲说,奶奶可凶了,班里人除了他们几个捣蛋的不知悔改,其他人都挺怕她,一到放学他们就一哄而散。
我不说话了,原来这张照片,是父亲童年的故事啊!
我看了看站在旁边的,微微地笑着的父亲,皱纹已爬上了父亲的脸,悄悄地,没有一点痕迹,就那么悄无声息的,改变着一切,从外貌,到心理。父亲确实老了,但父亲似乎还有回忆在。我也笑了。父亲的笑,是向往,亦是怀念。
阳光透过窗,将花影和芬芳投映在那张照片上,给黑白的照片上了色,给父亲的人生留了个念想。
照片锁住了我们的记忆,却锁不住时光带给我们的沧桑,是人生叠加的沧桑。但在沧桑中回忆美好,不也是件幸福的事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