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不识愁滋味,爱上层楼。爱上层楼,为赋新词强说愁。
我远望云海,又喃喃:“而今识尽愁滋味,欲语还休。”她望着我,目光深深。
曾经爱诗、爱画,亦爱写故事。幻想从一端到另一端,从笔尖流满一纸又一纸,写一些暖心的小故事,同友画上图,年年如是,与友同赏,足矣。那时傻傻地一指金色流云,笑容满面地叫着:“蒋,很多很多年以后,我要成为一个童话作家,累了就换些高深的活给大人们,而你就给我配图,可好?”而她就在草木间,笑成一朵粉红的月季,应着好。
长了些年岁,我爱写些结局伤感的故事了,她配合着我,又问我为何。我说悲剧更令人难忘。应着时景,又确实这样。她不言了,良久复道:“我们会长大吧……”是被我的故事激起了什么惆怅吗?她的表情像晚冬的夜色,很凝重。我戳戳她的脸,笑嘻嘻地说:“只要你们还爱看,我就会写。”她依旧沉默,我又回:“不爱看我也会写的!还记得我的梦吗?”她脱口而出:“作家。”我笑开了,她也跟着笑起来。晚霞正好,风景旧曾谙。
事物倥偬,六年级的太阳是灰蒙蒙的,我弃了故事,冻了幻象,木木然地考上理想初中。
心中总是茫然,空空的,愁思万千,不知为何。
往常总是没了幻想就爱去楼下跳啊跑,笑着闹着,现在却是失了这兴致,将一切交于作业了,看着楼下孩子含笑奔跑,我若有所失。
又是一年暮春,她约我去新天地公园玩,清风扫落叶,金光暖繁花。谈笑间,她依旧莞尔成月季,我却不言不语了。
流云过境,她问:“你还写故事吗?”我垂下眼,只道忙。她拿出一本画册。“我却还在画画。”她的画一如既往的好看,金色的油菜花,禧红的玫瑰,冰蓝的天幕上疏云成笑,暖橘色的小猫伏眠……我却不想提笔为她写故事。她有些失落。
“我们去泛舟吧。”她道。只恐双溪舴艋舟,载不动,许多愁。”“我们去赏花吧。”她道。“待到冬日,终成尘。”我也道。她有些气恼,“愁什么呢?”我不知道。也许因为她还坚持画画,我却不是我了。
你为什么愁?”她又问。我无法回答。她蓦然拉起我,在草地上奔跑起来,开始茫然的,四方转动,景物糊成一片团,我烦躁的喊停,她不听,依旧笑奔四方。这是一场漫无目的的奔跑,很奇怪。她让我看草木,说:“你说,那叶间会不会藏着什么小精灵?”她笑着,又指着花,说:“你猜,他们吓到草丛里,会做什么?”她依旧拉着我跑,若燕燕于飞,欢腾在草坪上,她慢些了,我也随着看景。“他们在蘑菇里安家,夜间化作月光,给孩子们送去香梦。”我心中一动,脱口而出:“而现在,他们绽放着透明的羽翼在风中,含笑奔跑!轻盈得像要飞起来!”她一怔,笑起来,拉着我转圈圈。两个少年逆着光含笑奔跑的样子,是世间最美、就是精灵。
原来我一直难忘。我从心中拾起沧海遗珠,那是时光的泪,最初的愿望。希冀也好,努力也罢,一直在心底,麻木不去。
她拿出的册子是我们先前一起记录的往事,她坐在草地上,画大片大片的草地,两个女孩含笑奔跑。
我笑着接过本子,写下:
时光的洪流冲不走回忆,心中的梦想只是落灰,从未逝去。梦,友谊,一直在路上。我们长不大。
以梦为马,我们不放弃。
含笑奔跑余生,与尔同销万古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