靠近—–李雯莹

云凝岁月,记忆成风,唯有爱是世间永恒的主题。

闲庭花落,浮华归土,唯有她是捧心无怨地靠近。

妈妈的文化并不高,只有大专。六年级开始,她便无力辅导我功课了。我常想,为什么她不是一个老师呢?可她就是我的妈妈,有许多烦琐规矩的妈妈。

渐渐地,我有了很多作业,常忙到晚间十一二点不愿放弃,她很担忧地絮絮叨叨,我执拗地挥手让她走,她依旧望了我一眼,回房了。二点多,我忙完了,蹑手蹑脚去洗漱,黑暗中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:“你脚步声太响,会影响楼下人休息的。”我的鞋声响大这一特质,我无法控制,她却执着于这声响,很是讨厌,我与她斗了几句,她只说让我不要麻烦别人,我拗不过她,脱了鞋走,她又说我会着凉,不麻烦别人也要保护好自己,我不加理会,只觉她麻烦。

是的,她是麻烦的,像所有的中国妈妈一样,唠叨,繁琐,时常脾气不好,急躁,在女儿面前永远挑女儿不是,在外人面前怎么夸也要夸起女儿,不允许任何人诋毁。

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,每个思绪万千的时刻,我总是会想,可是,那些也算缺点吗?仔细想来,其实只是我鸡蛋里挑骨头。而这些想法,醒来后被用力抛置,于是,两颗同样固执的心远离。

忽然有一天,她发现,我的文章越来越令她不解了,打作文时,她总是急切地问我:“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呀?”我笃定她不懂了,有些骄傲地,又有些不耐地答:“就那个意思呗!”她哽了一下,有些失落。我忙着作业,应了几句就让她走了。妈妈下班一回家,又揪住我,很专注地问我:“那个词语,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我气了,为什么非要问到底?我大声吼一句:“说了你也不懂!”她好象被我这句话击中了,很受伤的样子。慢慢地走回房间,她好象早就发现我与她远了,但在这一刻有了证实,一直慢慢地靠近,又在这一刻,被我推得很远。我也不知为何对她不耐,有后悔,却也不甘言说。

过了一天,她兴奋地回来,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我房里,激动地嚷嚷:“我知道那个词的意思了!”她将这个词的本义,引申义,出处,一切历史都查到了,读给我听,又点开备忘录,翻出许多认真批注的文章,说“上上个星期你说作文没素材,我找了好多文章,你看看。”她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光。我看了看,却并不多关注,又还给了她,觉得就是一些励志文章,觉得有些肤浅。她眼里的光灭了灭,回到了房间,盯着手机看了很久。

后来,我在查资料时才发现,妈妈的百度历史记录里全是我的文章用词造句,她的备忘录里全都是文章,眼界慢慢变高,越来越好。

将手机还给她,我站在阴影里偷偷观察,她不看小说,不看电视,在仅有的娱乐时间,熟练地打开一篇又一篇文章,又打开我的作文,逐字逐句地读,查,记。她炽热的目光灼伤了我的眼。

她愿意以心为墨,捻深情为笔,铺岁月为笺,耐心细致地描写一个又一个年头,上面密密麻麻铺落的都是你。当她踮起脚,轻轻地,怯怯地向你一步步靠近,当她那眼眸里那波深潭都是映着你的脸时,它闪着星光,她伸起手,你避开,她不会拦你,但会在原地,望你,望你,望你。

她只愿帮到我哪怕一丝一毫。

她从未停止对我的爱。

她从未停止向我靠近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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