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一个普通的小区里,有一间屋子。推开门,墨香扑鼻——这是一间画室。画室的墙上挂满了画,但每一幅画都没有署名。
这个画室是我学习中国写意画的地方,主人是黄先生——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。
黄先生很胖,一颗大大的头颅上烫着栗色的小卷,身上总是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,走起路来像孩子一样,左蹦右跳。没有人会相信他有什么艺术修养!我也不把国画当回事,先生教什么,我学什么;先生说哪不对,我就改哪儿。不高兴了,放下毛笔就往画室外走。父母也是抱着让我玩玩的心态,让我跟着黄先生学了数年。但令人诧异的是,黄先生的学生考级从没失败过。我对于这个事实,只觉得是先生拥有强大的背景罢了。我从没觉得他有什么本事。
但是我却因他的一句话而对他改观了。
一节课后,我坐在画室等待母亲来接。因为无事可做,我便欣赏起画室墙上的画了。花、鸟、鱼、虫,草、木、山、水,每一幅画的内容都不尽相同。一枝梅,从画面的右下方伸出,枝干由粗至细,每个折点都十分有力。那无意的留白给人无限遐想。梅花不多不少,恰到好处地点在枝上,各种角度,各种形态,各种深浅颜色,让人不由地将手放在画上,检查这枝梅是真是假。一丛兰,泡在青花瓷里,青绿的叶自然地弯曲,呈现出条条优美的弧线。零星几朵花散落在叶中,或半掩或全露。白花、绿叶、青花瓷,画面恬静、淡雅。一根根竹拔地而起,苍劲、有力。竹叶细长、干练,缀在竹上,仿佛飘起了一阵竹香。一盆菊,从一个浅而宽的瓷缸中冒出,菊花开得热烈,开得悲壮,在墨叶的映衬下,仿佛被带进了画中,心中五味杂陈。叹为观止。我对黄先生的崇敬之情猛然喷发,不可收拾。但在这一幅幅画上,都没有署名。我问黄先生是忘了写还是怕字不够干练配不上画,黄先生说:“在画界,署了名的画就是作者满意的画。我对这些画还不满意,又为何要署名呢?”我猛然转身,望见厅中的几个大字:艺无止境。
我的国画路,是从那幅幅无名的写意画开始的。